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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2010-07-15 12:12:56

媽媽是在一個離島又離島的小村落誕生的,出生好像註定了她不快樂的童年,洗衣、挑水、擔肥、煮飯、做漁工、補破網無一不做,但她不懂的是為甚麼這一切,大她一歲的姐姐都不用做?為甚麼辛苦一天卻永遠有做不完的事?為甚麼做不完的事要換來一陣毒打?不到十歲她就被送到高雄哈瑪星當幫傭,不過這反而是她最快樂的回憶,在她心裡外面世界的大人比起家人要關心她太多了,直到十八歲才又回到故鄉,因為家人要她嫁人,嫁給所謂的老兵(沒錯就是我爸),千百個不願意,也抵不過那個母權家庭的母親與大姐之命,不願意,但還是得接受命運的安排。

 

命運安排是奇妙卻不是奇蹟,媽媽結婚後並沒有過好日子,一樣要做工,從剝蝦、曬魚乾、補漁網、繡花、搬箱可以做的工作都做,唯一慶幸的是少了那母親大姐的摧殘,雖然,偶爾仍有母命傳來,這一切都還算得上輕鬆。

 

爸爸跟媽媽結婚一年後生下了哥哥,之後陸續生下五個孩子,懷我三姐的時候,醫生發現媽媽膽管發炎,因為懷了小孩根本無法用藥、開刀的情況下,足足撐著疼痛的身體半年,拼了生命生下三姐,這時媽媽的體力也耗盡進了加護病房,在緊急開刀後昏迷了三天才甦醒,看著自己身上插著三根管子跟吊著二個玻璃瓶(用來接膽管開刀後流出的膽汁),面對自己的人生她不知哪來的樂觀,跟醫生說我要出去看歌仔戲,對!媽媽永遠這麼樂觀即使是在病床上跟命運搏鬥。

 

我出生的三年後,小兒痲痺大流行,很幸運的命運總喜歡眷顧媽媽,這次命運不直接造訪媽媽身體,開了個玩笑在我身上,卻足以擊倒媽媽的攻擊。沒錯,我得了小兒痲痺症。

 

先是右腿的萎縮,接著左腿,直至連臀部的肌肉都沒有了。有的醫嗎?無解!西醫的治療就是最後穿上鐵腳復健,幸運,你可以走路,但絕對是跛行。不幸運,就是不能走路。樂觀是面對命運最好的武器,媽媽鼓勵著我,揹起我,四處求神、拜佛,看中醫、看西醫揹負著龐大的醫藥費和虛弱的身體,當我們走出眷村大門,耳邊傳來窸窣的聲音說:「沒藥醫啦!醫好也是跛腳!有錢也不要丟海裡啊!」媽媽默默回頭看了看我,不忘告訴我:「你要勇敢!要堅強喔!」

 

媽媽決定用拳頭師的方法,施以推拿和吃活筋活血的藥丸治療,不過拳頭師也沒把握。媽媽揹著我用她瘦小的身驅每天來回步行二十公里,不可思議的事在我六歲時發生,媽媽見我雖然肉都長回來,但仍是不能行走,帶著我到陰陽堂(澎湖馬公一間廟,在天后宮大馬路旁)拜拜,祈求神明,就在拜拜完的隔天,媽媽忙著家事,突然回頭大叫我的名字,你會走路了!

 

前前後後三年的二十公里路,三年的淚水,三年不知如何渡過的每一天,終於看見這一刻。

 

我的誕生是一個故事,媽媽告訴我所有關於她的故事,我的身上揹起我們母子的故事,我總是喜歡聆聽她從故事中要給我的做人做事的道理,簡單卻很難一一做到,是的,世界上往往最簡單的,我們卻選擇不做。最難的,我們卻又做不到。

 

媽媽把最簡單跟最難的事都做了,用她的身體、意志和她的樂觀告訴我。

 

 PS: 照片中的模特兒為本人 未經同意請勿使用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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